当前位置: 丹顶鹤 >> 丹顶鹤的种类 >> 文学回忆录随想第十九讲
第十九讲陶渊明及其他疑色面圣贤,惑眼看世界。我相信得多,怀疑的少;无望的多,失望的少;爱的多,喜欢的少。思想与思想不是邦交,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一开始就很不对劲。点出我不成体系而自成牢笼的人,我拿他是没办法的,小的笼子,我不钻,大的笼子,我得承认。于宇宙观,我才渐悟,就顿悟,悟出“决计不肯再悟了”。我看过很多人渐迷、漫长而广大的迷,“迷”的那条道,可以容下很多人,大家互相看对眼,以为对方都是“悟”,再又彼此印证,于是渐迷,于是顿悟。惠能和尚、神秀和尚都贼,杀身以成仁,兴佛需要流血,明白宗教的利益观,才能看透宗教的本质,古早的宗教都不妥协,狂人才能入教。宗教是怎么来的,宗教是打杀出来的。(总是要打杀的)三国的戏剧性一直延续到南北朝(好像是人工的桥段)那时候英雄好汉、才子佳人真是昭彰呀,天沉沉,文明的浮云蔽隐文明的山,山里人,炊烟腾起雾,饭菜香,该洗衣洗衣,该睡觉睡觉,有远村的汉子取来火种,大伙儿坐一块掰手腕,听女子唏嗦。看看喽,都是生命富足的唱哀者,一派乐悠悠懒洋洋的碌碌相,动辄高呼,“天地、寰宇”,说什么呢?都是青苍赤黄的人世间,巍峨大山高不过巍峨背影,人立在那里,俄尔颓势下来,整个身子弱下,那么日头低斜山也暗,林子里传来蝉声鸟声,樵夫将竹子砍了去,哦豁,一点也不糟蹋。艺术是什么呢?艺术是我们生活,嵇琴阮啸,断截的木头打磨得,现代文明的流氓哨子,听见的声音都陌生而使人安心,是乡下人,是淳朴的人,我们乡下我们淳朴,我们淳朴我玩得花样也最多,鸡鼓猪锣,羊图腾呵,鹿簪兔绸缎,被带的雕花是燕子,从不肯承认这是艺术,村头闲聊的每个妇人,她们每一个都是高明的匠人,这算哪门子手艺,这算哪门子艺术,这算哪门子生活,不知道,我们乡下人淳朴不懂生活,时间匆碌而饱满,一晃眼,明月缀星彩环山水,又一个年头过去了。“生殉”被人否定,我真难受,文句不通,字意不合,因为这种理由,“生殉”被否定。当初有人否定我“懒得不可开交”,“懒得抽不出身来”,也是用这种理由。国外的落魄“手艺人”,看他们流浪,荣辱不关己的样子,真是佩服,很早他们就有这种传统,荷马呀。“生殉”当然是小道尔,心远尘嚣,交友鲜听,成日作伴夏虫、“鲲”、草呀树呀、等等艺术。大病不念生死,小病不忘饭食。狩猎,被狩猎,明快而敬畏,可望林地山川,奔走欢呼,亡命天涯,一点小病,痛不欲生,知死不是最好的,原始文明就明白,死不是最好的。嵇中散锻铁,已暴露他刚烈的一面。最后选择死,艺术与生活的一元平衡被打破,魏晋人靠脾气、耐性维系艺术与生活的一元,嵇康被逼发了大脾气,活不下去的。我在乡下外婆家,没耐性,没脾气,就想待在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日玩,不知玩的滋味,我哪里懂什么艺术,不懂艺术,连生活也不懂,但就是穿暖吃饱,以为一辈子都可以这样。不能受“魏晋风度”影响,终日无法成为“魏晋人物”,我是不遗憾的。能和他们一脉相传的相信生命,轻易不肯死,真是知足,真是常乐。希腊人似乎从不发战争财,不结战争怨。魏晋风度体现的就是“知与爱永成正比”,魏晋人有知及爱,不时抛弃知,将恨倾洒,他们想到生,艺术呀,他们想到死,笃定死后没有艺术,迟迟不肯死。先讲开去,“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再“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老曹也是“悲观主义者”哩,他信奉“流氓道义,其是个地道的“谋生者”,他是“超人”么,不是的,我以为我与老曹近,他思想上不“超人”,行为上不“合群”,可他个性而亲切,让老曹当村长,我以为是最好归宿,他管不来大国大势力的,“宁负天下,休教天下负”,张扬的叛逆,开口就叫正人、君子吓破胆,但乡亲会觉得其可爱。大家多看好《短歌行》的情志,我倒很看重其的景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其下“吾与点也”,文化人就要文化到投身生活中去,我喜欢曹操,他太懂生活了,又懂得保身,偶尔张狂忘了本,事后警觉懊恼“不该这么做的”,又大兴“谁叫我是曹操呢”,丝毫无悔过。看王勃,想才能好有什么用呢;看杜牧,想头脑好有什么用呢;看李贺,想心肠好有什么用呢。我以为,王李二人兼才能心肠,头脑稍差,杜牧则三者兼之,可是都没什么用。彭亚杭的才能、心肠都很好,就是没头脑,我自认有心肠、头脑,但才能不行,我们两个经常凑一块,结果他在我面前失了才能,我在他面前失了头脑,我们两个都是一副好心肠的样子,相互安慰对方,“总是有天赋的,总是动脑子的”。曹操的心肠有问题,在那个时代也不算是问题啦,彼时,要长命,心肠不歹毒就铁石,要不柔肠百转、愁思断肠,总之,曹操不会是艺术家的,他是个“玩乐”的生活家,“曹操疑杀人”,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如阮瑀“下车步踟蹰,仰折枯杨枝”,自是神情转动作,你以为素朴多余,画面就定格在那里。“七子”中的熟人有孔融,王桀。孔融,孔让梨,曹操,曹杀父“幽并游侠儿”,少时记忆,看增广贤文,只言片语,便结没完没了的缘,看曹植,七步复七步,高中时住学生宿舍,有人夜不寐吟诵《洛神赋》,真是奇啊!不过曹植在三国确实不好活,他那种性子,搁现代估计也很难有搞头,我要遇到曹植,我就劝他做个浪人、放荡子,最好是心肠变坏,越坏越好,如此大放光彩,长命百岁。我倒不会“念我平常居,气结不能言”,我在外边,“念我水穷处,气结不能言”。如当代,你悲哀,其实大家都很悲哀,化整的进一步便是归零,比比皆是敏锐的感官,以致感官不重要了、直觉不重要了,去同别人比惨,因惨还有更惨,还得安慰他人,这种世道忍睹的便是惨象,不忍睹的是幸福,如真似幻,存疑待考据,日以沉江的人多,不会再有第二个屈原,我们不必再为一种姿态的保全而委身,适时的惺惺作态,正是因为兔死了,狐狸才正在盯着呢,大家都悲,你不悲,便遭唾弃、谩骂。“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真会这样吗?“妻子不自保,何况恋一身”,阮籍很是负责的呀,所以阮籍苦。信息社会,保持独身是一种苦处,而非难处,隐情必是另有可直呈的情,听者不愿领受的。受不了阮籍那种委屈,他是脊骨能弯下去,但也足支撑人行走,行走如常呵。与阮籍同处,看他,同他一块儿装疯,我疯不起来的,“疯”是个人的,我在没有阮籍的时代装疯,他的那个时代,他一个人很霸道的,无匹敌者,少同行者。囚徒在监狱里面学会了“监狱那一套”、“囚徒的生存法则”这是很悲哀的,“受命于囚,即困永寿”,我们在社会上混,是草根,是野心家,学会了“社会那一套”、“集体的生存法则”,同样可悲,不知悲从何处来。我和彭先生的难处便是“不知何处博取同情”,我们走在路上就是笑啊笑啊,哪里能摆出需要同情的样子。魏晋离不开嵇康、阮籍的,这两个名字真是讨厌呀,想到魏晋便想到,唐李杜、宋苏辛,我感觉牵强了,唐有好多李杜呀,宋又止不住苏辛呀,谈到魏晋,嵇琴阮啸,好讨厌的,大家都不知道陶潜了。儿时看过中国画风的动漫,讲魏晋的,里边的嵇康,白纱宽袍,肌体如雪,翩翩美少年,哎呀,糟糕透了,嵇康俊美而形体健美,眸光柔和而颊色坚毅,嵇康是难得的“郎君”,兼阴爽与阳谦,处凛冬如炎日,处暑天如沐风,嵇康对朋友是很好的,他是男性灵肉美共的绝巅。叔夜在林间孩子气与高士风齐飞,在刑场英雄胆共痴儿心一色。嵇康是腿骨只能断,他还是克制的,保有好的头脑,《与山巨源绝交》,先交待后事,再去死,可以说他整个的临死过程,是蛮长一段时间,吓不倒,慷慨赴死。他的作品好啊,全是白描,现代发问了,相片既在,写实主义有没有必要,不知道,他们留下来,马啊人啊、山啊水啊、树啊、兵器啊,一字一个样貌,不看相片,看他写什么、画什么。“得鱼忘笙”是很大的快乐,百科的意指过于教条了,初尝垂钓的小伙子,能有收获兴奋到把鱼篓子踢到水里,把鱼也丢了,仍是兴奋的,艺术也有这样的余兴,如炭火,焰末余温,如出作品上佳,不慎毀之,不可免,惜则惜矣,兴高采烈,要问快乐是什么,不记得了,反正很快乐。我自封“诗惑”。“艺术家”是“仅次于上帝的人”,所以哪有那么多艺术家,不能将就的。一流的艺术家,自强不息,果真“神”助,拿《周易》的方法论不须培养君子可培养艺术家,前提是自觉,千里马事先是有千里之能的野马,觅食、交配,撒泼打野务必自觉。一流的艺术家成就一流的艺术品是可兼“艺术家退隐不见”、“艺术家凌驾其上”,艺术的寿长者,尤其擅长这种能力,哪能每回完全退隐,那干脆不艺术,哪能每回完全凌驾,那干脆当上帝。艺术家者,最不可分门别类,真要归了类别,已不是艺术家的,是那个门里的门徒,是那个类里面的同类,艺术家唯有一扇门一族类可归属,即“其他的门”、“自己一类”。整个儿自然界,凝炼已极,没哪里不好,中国人善画山水,取法对了,现代的极奇、极“令人想不到”,挖不到自然的墙脚,真的丑,勾引自大狂妄的前去摆脸。人类整个的“自恋文化”,极易形成整个的“自大文化”,会有集体的“自卑”吗?将来或许会有,其实得尽快学会“自尊”,艺术家不是最先自尊的那批人,最先自尊的是“铜、铁”,初民当中劳作的人。人在“人定胜天”的那个时期,已然是式微了,最早的集体潜意识是“人定不弱”,这才每每敢争敢死,争得有价值、死得有意义。中年诗人的文句纯熟,尤其是“今体”诗人,熟透了,我看不下去,他们的诗是猪肉,爱吃的人多,我不吃。一流的艺术家当然最好,可我最喜爱的是二流角色,如“刘希夷、宋之问、杜荀鹤”,我将李贺、杜牧、唐寅,奉之流外,他们好得已不是艺术家,他们就是他们自己。奇怪的是,好得已不是艺术家的,并非都是一流的。宋之问是很完满的二流人物,他的晚年不好,然已享过乐了,出作品“不敢见来人”,讲明人的心理,其会上前去看的。要评价现代的“同行”,还真不好说,我算得上是不入流或说是“流外”的,他们有几个三四流的角色,稍多一些还是八九流的,最多的是“下流”的,不过口头上的“一流”也不少。我是坏得、差劲得已不是艺术家,已是我自己了。读陶诗,称不上志向,“吾与潜也”。当时也有“文坛”,将陶潜排挤在外,陶潜心想“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萧太子也是冤屈了,他讲得好像是“终南捷径”,要人们把陶潜当“取士之道”。不记得在哪看的了,萧太子似乎是“红豆”是“始作俑者”,如此,我蛮喜欢他的。读陶诗《责子》、《读山海》系列,我心想“真是可以想到一块去”,我看《山海经》就想篇篇以诗注解,看《责子》,大好,我小年轻人也想生这么几个“傻儿子”,真是知山林之乐,又知禽鸟之乐,还知太守游而乐,亦知太守乐其乐。陶潜那种写法,我始终写不会的,我有个同年的朋友,他能写,真是叫“人”艳羡啊,我看好他,为他感到骄傲。我写长诗,别人以为是学白居易、是学杜甫,才不对哩,我是照着陶老爷子画瓢,走风了,稍有“雕梁画栋”,我早该知道的,外婆家,乡下房子,青砖绿瓦,小木隔间。《归园田居》其三,我每晚都想起此话“带月荷锄归”、“但使愿无违”,真是气死了,他怎么能写得这么好,陶潜是个大阴毒的人呀,他不声不吭已占领太多的高地,我们现在像往上走,结果发现是入了他的伙,还得交入伙费。以最粗的法子解,“陶潜的现代意义”,其实是一种“明快”,迅敏而纪实,我们看陶诗有隔阂吗?好像是古风,又好像是某个同代人。学古文的,学到陶潜那里,会发现“古文好像一点也不古”。乐府的句子与陶诗通,现在还有用哩,起笔时正秋风,“添衣加饭”、“粥亦可温”呀。魏晋那伙人,都叫“卿卿”,太多的聪明误。朝前看,看到魏晋那伙人,作品、人品,顾盼为难,只识其人,仅观其作,都有“够了,够了”、已然尽善尽美的感觉,所幸他们是粥,嚼多亦烂,可别烂在肚子里。看陶渊明,“艺术来源于生活”,不恰当的,以现代的语境,他隔了一层,好像他那种生活离生活太远,“艺术来源于你所以为的生活”,这是对的,大家都在用这审度,看陶渊明不如看庄稼,看陶渊明是难能可贵,看庄稼是强人所难,现在不须知难可贵而能之人,而须所遇是难则强之人,看陶渊明,修身养性,内家功夫,看庄稼,强身健体,外家功夫,我以为当下是外家功夫打天下的时代。秋冬交,我同彭先生散步聊天到凌晨三四点,驱车归家,满脸霜水,海涅那种说辞,其实总是用得上。群塔高耸,远山还要壮观,奇景最数雾横飞鸟,没人看了,塔外空地的天,风筝齐舞,底下人,看塔看风筝,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当然已是在过去,风筝那时叫纸鸢。如塔,得人日日瞻仰,心也痒痒的,登斯楼似的。如风筝,舞而不奇、坠而不惊,什么年份,什么气候都有,都有人放风筝。我写《风声和合》是漏了风的,他们“见微知著”,高高的看全貌,以为是“闷葫芦”,哪里知道我给飞鸟、流萤,大留余地,陶、孙二人写风,给仆者大留余地。我曾想李煜有那种感觉,一定有的,词人、皇帝,都作如是观,俯身看人看物,小与小之间才有大观,看蜉蝣的触,其实是看蜉蝣。风筝便是要,也学纸鸢飞,也学纸鸢断线,也学纸鸢挂在树上,也学纸鸢被人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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