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顶鹤

漂泊的影子戏2

发布时间:2023/1/21 2:45:22   

漂泊的影子戏(2)

《七日七人七席谈·辣》系列之三

文/大福

(三)

年的时节,张德岚下山演戏了。

下山了,但他没有去县城的家,他怕见妻儿的眼睛,心里有亏。他在没有演出时,回老家居住。老家的房子是空的,父亲和奶奶前几年已经死了。有演出时,他住在剧团里的单身宿舍,或者走村串巷去了,漂泊在山乡,也就用不着房子。

张德岚的出山演出,为县影子戏剧团带来了人气,也带来了财气。许多见过他年轻时英俊面孔的人,看见已经花发的他,甚是摇头。唯一盼望的,就是他的影子戏了。每当张德岚的影子戏班一到,村镇里的人们,特别是小孩子们就跟着演员形影不离,看他们搭台,看他们挂亮子,听他们吊嗓子,帮他们拿拿乐器、搬搬凳子等,忙得屁颠儿的。影子戏团有三十多人,分成四五个演出班子。影子戏班一般都不大,七八个,八九个人不等。演员有男有女,男的居多,年龄大都在四五十岁之间,偶尔有一两个女的,多是一些主管文教领导的亲属或亲戚。演戏的行头和道具不像大剧团那么繁琐,最多两只小箱子就可全部盛下。每人随身带一两件乐器,如板胡、二胡、笛、钹、鼓、锣等。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一座空房,用两根棍子把一张白纱亮子一撑,挂一只汽灯,放一两张桌子,几条长凳,影子戏的舞台就搭好了。晚饭后,人们不约而同地来到舞台前,或站或坐,锣鼓一响,影子戏正式开场。影子戏班大多唱的戏剧,都是村民们非常熟悉的戏。冬天里,屋外寒风呼呼叫,屋里汽灯咝咝响,演员入迷的唱腔,村民们如痴的神情,旱烟味、家禽粪味、尿臊味混合在一起,在大房里飘荡。演出到高潮处,村民们也放鞭炮,披红挂绿的,多是为了鼓励他们唱得卖劲些。演员的声音同皮影的活动很合拍很象,或愠或斥责,或忠诚或奸诈,演绎的淋漓尽致。影子戏一般唱二三个晚上,由于唱的戏村民们太熟,以至有些唱段村民们也跟着唱起来,虽然没有演员唱得好,但吼上几声,心里也舒坦。影子戏班又到另外一个村去了,但余音仍在村民们耳边萦绕。

张德岚他们的这个影子戏剧团,有三十个成员,他是团长,又是师傅,也是演出人员。他除了上山下乡演出外,还要带徒弟,还要制作皮影。他的皮影造型俊俏大方,外轮廓挺拔概括;携刻精细流畅,重视图案的装饰效果;着色对比强烈,活泼明快;影人肢体部分之间的组合、分解合理,因而表演十分灵活,充分体现了粗中有细、豪放有致的艺术风格。玉皇大帝和太上老君的皮影,搂刻繁复精细,灵活传神,着色以红、黄、黑、绿为主,随着纹样的交错而显得格外丰富。玉皇大帝为阳刻,平长细眼、小嘴巴、直鼻梁,显得平和大度;太上老君为阴刻,圆眼睛、疙瘩鼻、额头突出,冠饰大幅度后移,显得精干有神采。

张德岚的皮影创作擅用夸张变形的手法,人物头大身子小,身体上窄下宽,手臂过膝。面部形象除有个别丑角、鬼怪之类为四分之三的半侧面,一般都是正侧。脸谱的设计规律与秦腔脸谱基本相同,黑忠、白奸、红烈、花勇、空(即阳刻)正。其他影件如殿堂帅帐、案几、牙床及各种动物、花卉等道具,结构被压缩,而且稍有透视感,都比影人低。

关中皮影保留着民间说书的种种痕迹,它是近代陕西多种地方戏曲的前身。皮影人物、道具、配景的各个部位,常常饰有不同的图案花纹,整体效果繁丽而不拖沓,简练不空洞。每一个形象不仅局部耐看,而且整体配合也美,既充实又生动,构成完美的艺术整体。

张德岚挣的钱,他留下自己正常生活用钱后,不多花一分钱,全部寄给远在北京上学的两个儿子,供他们上学。后来,儿子们工作了,他也不乱花一分钱,以琴儿的名字开了存折,将钱一分一文地都存在其中,从不敢多花。他不敢吃肉,不敢穿贵的衣服,更不逛电影院,也不下馆子,将所能剩出的每一分钱都存起来,他要赎罪。

他唯一的爱好,还是喝一些太岁泡过的凉水,觉得精神气爽,来劲。

(四)

张德岚是县影子戏目前的领军人物,也是仍有能力演出的老艺人。方圆几百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过去很多人不知他的大名,但提到“岚子娃”,大家都知道。谁家想请影子戏班子,都会点名找和张德岚搭班唱戏的“岚子娃”戏班。

张德岚15岁开始学戏,16岁就登台演出。当时,张德岚割草时瞎唱几句,村里的人都奇怪,说他嗓子好唱得也好,“岚子娃”的称号就是那时传出的。“岚子娃”的旦角苦戏最神,“把脖项扭成蒜薹”的拿做劲儿,引得观众后台观看,久不忘怀。

演出间隙,他也打听老婆琴儿的活动去向,时时记在心上。他常常想起了天心寺的老和尚给他算的命,以及给他讲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和尚跟一个屠夫是好朋友,和尚天天早上要起来念经,而屠夫天天要起来杀猪。为了不耽误他们早上的工作,他们约定早上相互叫对方起床。多年以后,和尚与屠夫同时去世了。接引者把屠夫引入天堂了,和尚却被引到地狱门前。和尚觉得很不公平,质问上帝为什么?上帝说,因为屠夫天天作善事,叫和尚起来念经,相反地,和尚天天叫屠夫起来杀生......终于明白,人的认识是有限的。人在做事情时都认为是对的,但在现实中却不一定是对的。所以,只要以心做事,尽力而为,结果只是上天的评论,人不会因为对与错而后悔。他觉得,他象极了曾经梦中的小蜜蜂,生下来注定要颠簸,要漂移,要去酿蜜的。现在,自己只是到了人生的一个环节,就要努力完成,并迎接下一个环节的到来,其本职工作就是人生的基础,完成任务了,便会有下一个环节好的开始基础。

老艺人的影子戏演出,村民们常常是倾巢迎接。村民们爱看影子戏,也爱演影子戏,这就是影子戏的魅力。在文化饥渴的日子,光怪迷离的影子深深刻在了许多人的心里。

张德岚对徒弟们说:“影子戏在没有电灯时,以油灯为光源照射牛皮做成的人物剪影为傀儡进行表演的,影子戏因此得名。在白天也可借阳光进行表演,又称热影子戏。影子戏起源的民间传说,秦始皇的儿子胡亥,刚生下来的时,整天啼哭不止,但有一天,当他看到窗子上的人影时哭声停了,而人影一消失,啼哭又起。秦始皇于是命宫人剪出人的形状,不停的表演,胡亥不哭了,影戏也由此开始流传至民间。”

年3月,冬天刚刚过去,又一个春天来了。张德岚的妻子琴儿,得了一种怪病,也是一个很严重的病,需要换骨髓,换血的大手术,不然,生命怕只在半年的长短。儿子哭着,把他领回了家。这是他第一次去他们位于县城的家,见到了已经痩骨若柴的琴儿。看到她,他扑嗵一声跪了下来,将身上所有的存折拿了出来。这些钱,离琴儿的百万多的手术费,差远了。张德岚急的不成了样子,他觉得欠她的太多了,他应当回报她。只能每天给琴儿和他喝些太岁泡过的凉水,期望病情能好转。几天里,他的头发长了,嘴皮上起泡了,也没有借到多少钱。他,愁的几天几夜睡不着,偷偷地哭过,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张德岚突然听说了日本人要收购古皮影。于是,他狠了几次心,还是在家里,进行了一笔神秘的交易。那是大儿子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一个日本人,一个喜欢影子戏的人。儿子将他从日本带家中,来购买皮影。张德岚制作的皮影,很考究,日本人很喜欢,一套出价2万人民币购买,一次性购买了10套。日本老人买了皮影,并带了几个日本孩子让他进行培训。这个由日本的7个孩子组成的影子戏班子,经过半年多的磨合、调教,在渭河边的一个庙会上,进行了第一次演出。这个影子戏班子,开始活跃在日本的民间艺术舞台上。

这一次,日本老人又要买一套上好的古旧皮影,他自己要珍藏。不得已,张德岚想起在自家菜窖中藏了30年的一套皮影。这套皮影,是师傅梅竹生老人的祖上传下来的,几百年了,现在留在自己手上。这套影子戏“重出江湖”的皮影,消息不胫而走,一批“退隐”多年的影子戏高手和爱好者自动凝集在了这个“核心”,前来一瞻其容。这个影箱十分古老陈旧,影身较小也显得古朴,和现在有些皮影的影身比较,镌刻较为精细,男影人眼大额高,女影人眉长眼秀,且秀美多姿,显现出早年皮影人刻工的水平。后经讨价还价,以五百万元买给了日本人。张德岚将一部分用之于抢救琴儿的生命,一部分用于师傅梅竹生故居的购回与修复,另一部分钱用于制作更多的皮影给剧团演出。

古老的皮影,救了琴儿的命,也使张德岚回到了家庭里生活,这也使他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他在未经梅子的同意下,出卖了梅家的皮影,始终觉得心里有亏。

此后,日本老人又带了十多个广东地区的孩子来学戏影子戏,一年半后出了师。回报演出中,师徒配合默契,唱腔对白腔正字圆,声情并茂。击鼓则鼓响,敲锣则锣鸣,如行云流水般随意流畅。师傅面对银幕手不停,脚不歇,一边演唱着自己担负的角色,一边还得和着师傅唱腔道白的剧情与节奏,来将手中的影人提携得入丝入扣。影人的上下场,场景道具的撤换,双手本就忙得够呛,有时还得配上跺脚、敲桌等拟声动作,还得拉拉二胡、吹吹唢呐,还得就着灯光转着一块钻满圆孔的铁皮来驾驭着那朵金光闪闪的祥云,上下飘荡。演出后,他们也回到了广东沿海一带,从事了影子戏的演出工作。影子戏的演出靠的就是一双手,一只丹顶鹤在张德岚的手中,却“活”了起来,操作起来还那么游刃有余,双手相当灵活就像“跳芭蕾”。“你别看我现在操作熟练,毕竟有二十多年没碰过了,刚组团的那会儿我差点想退出。”谈起当时的情况,张德岚感慨万千“五十几岁的人了,手脚也不太灵活了,要上台演出,心情有些紧张,手抖得连道具都拿不住!”那个时后,为了能顺利跟上进度,早一天登台演出,张德岚将放惯了羊的手加紧了锻炼,不仅每天在团里练,还天天把道具带回家里练习。

影子戏演唱分成每组共有8人,分工明确,挑影、传影、击乐、吹奏弹唱十分明确,演唱水平也较好。乐队由打击乐、弦乐、管乐组成。打击乐有板鼓.战鼓、小锣、大锣、镲、梆子、碰铃;弦乐有小三弦、四胡(四弦);管乐有唢呐、笛子。共十一种乐器。乐器也有圈内行话称呼,如梆子叫斜木,四胡叫骆驼,唢呐叫大眼子,笛子叫小眼子等。影框上(俗称亮子)摆的景是军营宝帐,结构精致,人景比例匀称。挑影者为王德胜,操纵灵活,手法娴熟,表演生动。永登童家窑影子戏班,演唱很有特点,每场人物上场都有上场诗,下场亦有下场对子,每个人物上场都自报家门,呈现出一种古老的演唱形式。

张德岚的皮影造型,大体上是按角色和道具分为大类。角色分为文、武两类,又有官、民之分。头像一般与身体分离,有插口,出场前接在一起。头像叫梢子,如程咬金梢子、包文正梢予等等。梢子是出彩的地方,脸谱各有姓名,不可错讹。头饰更有讲究,如武梢子头饰有钱后风.上虎、项矛、如意、绒球、盔缨等等,五花八门。身子叫衣。若说身子,文角叫一领,武角叫一霸。剧情中,文官衣又称莽,武将衣又叫靠,八莽二十四靠为全套官衣。另有褊袍,为行走、吏皂之类;片子、红片为七品县官之类,黑片为县官以下官吏;青衣,为女英佳丽之类;敞衣,为披风斗篷之类;道衣法衣,为出家人之类;尕主袄儿,为百姓衣;官衣,为状元、第士等,区别于莽与片子之间的显贵官职。脚部,有武官的靴子,文官的云头,百姓的草鞋及表示女人的小脚,共日种。道具随剧情需要,尽量简化。大体上有夭幕上挂的云团、灯茏之类;地面上摆的桌凳虎椅、旭日公案、亭台楼阁;空间的有山岳林水、飞禽走兽之类。道具也有圈内行话称呼,如龙叫八爪,虎叫穿山,马叫海子,驴叫鬼章子,蛇叫带带子等。

正式演出时,演员至少有四人,称为把式、上手、中手、下手。把式为主演主唱,一人多角,又念又唱,又操纵皮影子,又要用手势暗号指挥上手。上手司乐队起板领调之职,操持板鼓、战鼓、三弦、小锣,指挥中手。中手又叫空场,操四胡、唢呐及小锣。下手一手敲大锣,一手打镲,又吹笛子。另有箱主,名为箱主,实为学徒,管理戏箱,侍候把式;演出时打梆子。一般约定俗成演出报酬为六份,把式份半,上手、中手、下手各一份,箱主半份。另有箱子(乐器、皮影件)半份,由把式与箱主酌处。演出时把式坐在箱子上,居中操作演唱,各手操持家什忽打忽弹忽吹,还要呼应帮腔,忙得不亦乐乎,很容易进入剧情,情绪十分投入。影子戏属板腔体,主要以碗碗腔为主,也有秦腔。板路(曲牌)与秦腔大体相仿,但比秦腔板路少,只有十几个板路。唱腔在腔调上主要分为阴阳两腔,道情,盹思归腔。一般都是阳腔行弦,唱时阴腔阳腔应需变腔。演唱时,根据剧本情节需要灵活编配,加上演唱者个人风格的融八,在行腔上变幻出不同的特色。演员登场,先亮相,然后开口咏诗一首,皆为七言,四句或六旬不等,表些世事心静身份之类。如《斩秦英》中驸马秦怀玉出场念到:做官人一身荣华,受爵禄要报皇驾。手打云梯折槐花,金枝玉叶陪伴咱。朝有九卿和四相,当朝驸马首一家。接着简短道白,言明此刻缘何到此欲做何事意思。道白唱词以七言为基本叙事句式,但把式们可根据表达需要采用八言、十言等句式。秦怀玉的唱段就用了十言句式:

有本宫阴安殿自恩自想,想起了前朝事喜在心上,前三皇后五帝年代久远,有尧舜和禹汤福大量宽。殷纣王坐江山天下大乱,周武王登了基万国朝参…

(五)

张德岚卖了皮影后,心里很是后悔,几年里,一直都觉得此生对不住师傅、梅子、琴儿和孩子们。整天里,茶不思,饭不想的,甚至于除了演戏,便觉得活着没有了意思。

回到家里,看看两个孙子的照片,以及放在缸里的太岁又长了多少,再就是喝口太岁泡的水,也给琴儿一杯子水喝。

夜里做梦,好几次都梦见了师傅和梅子。师傅说:影子戏十分讲究艺德,他便醒来掩面而泪。师傅又说:影子戏艺人一学唱戏,二学做人,自有高尚的人格追求。他泪流满面,醒来伤心不止,越发地觉得对不起琴儿和梅子。外出演唱时,不要管有多少人看,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哪怕那一个人一半懂、一半不懂,他就是给那半个懂的人唱的,认真负责地唱,一丝不乱地演。

经过治疗,外加上长期喝口太岁泡的水,琴儿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也如常人一样活动和工作了。整日里,见他这样的忧愁,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同儿子商量后,让他参加了一个旅行团,到广东去旅行,散散心,顺便也开开眼界,换一下环境。

广东本地的导游,知道了他是一位影子戏老艺人,便向他推荐介绍说,在广东顺德,有一个香港的大商人,老母亲带着很成功的儿子开了家很大的集团公司,下属公司有一个影子戏的班子,还有一套几百年前关中影子戏的皮影,成了镇团之宝。影子戏的唱腔,完全是西北味的,操作手法也很老到,艺术风格很精到。许多人来,看到的都是学员们演出的,我同你联系好了,老母亲自己出演给你评价.这个影子戏的演出,值得您老一看,可以互相学习呀。

张德岚考虑了一下,欣然应许。

临走,他带了满满的一保温桶太岁泡过的水,他喜欢喝这种水,喝了有精神。

这是一个广东农庄式的演出场,场地很大,也很豪华,每天给参观团演出。

观众是要在开演前二十分钟入场的,他被安排在前排位子上。张德岚入场后,热情地同服务员和导游打了招呼:“各位老师好!俺是刚来的,不懂啥规矩,多指教。”

一个叫多情活泼分子的说:“大爷,您不好好呆在老家里,跑这来干吗?”

他顺嘴说:“俄娘说了,让俄来这里长点见识,回去好找个婆娘。”

活泼分子:“就你这样的岁数,还想找女人啊?”

张德岚:“俄娘说了,俄模样长的俊,肯定能找到好女人。所以,俄才来这里长见识。听人家说广东啥都有,俄就顺便来瞅瞅,老师们多帮帮俄!”活泼分子:“谁是你老师呀,老大爷了,你还咋张嘴就喊老师啊?”

他说:“俄们那里认字的,俄都叫老师。”

活泼分子:“老大爷,你脑袋有毛病吧,你笑死我了。我问你,你知道莱温斯基是谁吗?”

他说:“他是开车的吧?开汽车,还是开拖拉机?俄村里有大卡车,开车的都叫司机。你说的莱温斯基,是不是拉死了的瘟鸡的,反正俄没听说过。”大家听了,觉得好笑,很多人喊晕。

张德岚说:“你们不是坐了飞机坐火车的,在火车上也不是很晃荡,怎么不晕?”

活泼分子:“我都要喷饭啦,大爷!我告诉你,菜温斯基是和美国前总统发生桃色新闻的那女孩。”

一旁的人插嘴说:“小伙子,你还和他说美国,他知道美国在那里吗?”

张德岚说:“俄只知道中国。俄老师说了,中国是俄的祖国。中国地大物博,出产丰富,美国是什么东西?”

活泼分子:“大爷,没看出你还是个爱国者。我告诉你呀,美国在地球的那边。”

张德岚说:“俄知道,俄老师说,地球老大老大的。俄老师还说,有一个笨蛋想找个点把地球撬起来,最后只是没找到那个撬起的棍子。”

观众们听了,大声地起哄了,观众台上又是一阵晃荡了,又晕倒一大片人。

张德岚说:“年轻人,俄问你啊,美国人天天脑袋朝下,不难受吗?”

活泼分子:“什么脑袋朝下?”

张德岚说:“地球是圆的,而且你说他们在咱们脚底下,那他们不就脑袋朝下吗?”

活泼分子:“大爷,你太可爱啦,我肚子都笑疼死了。”

张德岚开心地说:“俄娘说了,不喝不干净的水,小心肚子疼。我喝的是自备太岁水,你喝水了?”

活泼分子:“你有手机吗?戏快开演了,我以后给你打电话解答。”

张德岚说:“俄有啊,俄看人家城里的姑娘都在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还能说话,俄就去问,人家告诉俄这叫手机。俄就买了一个,也挂腰上了。”

活泼分子:“好了,快说号码。”

张德岚说:“没有号码,俄忘了问商店的人了。”

活泼分子:“你买的时候,人家没有告诉你怎么用吗?”

张德岚说:“告诉了,摁一个数字就唱一首歌,可好听了。”

活泼分子:“你的手机在那里买的,多少钱?”

张德岚说:“商店呀,两元八毛钱。人家要三块五,俄只给他两块八。”

活泼分子:“老大爷,你的反应还挺快,跟谁学的?”

张德岚说:“俄很笨,俄娘说的。”

活泼分子:“你家在那里,你妈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

张德岚说:“俄家在农村。俄娘是让俄出来长见识的。”

活泼分子:“回村子里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小心被人拐卖了。”

张德岚说:“俄娘说了,见了男的喊大爷,见了女的喊大娘,嘴甜点好办事。”

活泼分子:“大爷,你不适合呆在这里,这里会把你给污染了的。”

张德岚说:“你们这里不是喜欢不打家药的菜和水果吗?你也没带农药桶来,怎么会把俄给污染了呢?”

活泼分子:“大爷,你傻的可爱,赶紧回家去罢。”

张德岚说:“俺没家呀,没地方住。人家这里比住店合适,俄就上这里来了。俄还知道美国总统的司机是女的,还是桃色的。”

活泼分子:“哈哈,大爷,你太有意思了。”

张德岚说:“俄要走了,天快黑了,俄得省钱。忘了告诉你们了,俄攒了很多钢蹦儿。”

活泼分子:“攒钢蹦儿干吗,办财礼?”

张德岚说:“上广东来看俄妹妹,俄妹妹可是大名人,地球人都知道他。”

活泼分子:“大爷,你妹妹是谁呀?”

“是俄呀……”话音未落,从幕后冒出了一句台词,一句唱腔,技惊四座,影子戏便开演了。张德岚听了这一句,便也痴了,他知道,这个声音,这个腔调,这个声调,他很熟悉,但是,现在却一时的确又想不起来。

他走过去,转到映布后面,看见了皮影,那些镌刻较为精细的皮影。一个个的皮影,男影人眼大额高,女影人眉长眼秀,且秀美多姿的皮影。这些古旧的皮影,就是他张德岚曾经拥有过的,是他师傅梅竹生传给他的,今天咋到了这里来了呢?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梅子,她临走之前将祖上遗传的皮影交给他,他却没有保管好,不得不将这些珍贵文物卖给了日本人,他真的很后悔。

他的眼前,似乎有浮现了年轻时梅子的影子。

一天,他和梅子约好了去包谷地。这是渭河岸里成年男人和女人都明白的事,却又是期待的日子。他想,在野地里做那事时,她是温情的,她会不会就像那些女人,干那事时像一头母狼呢。使他没想到的,他们见面时,她先脸红了,羞羞的,柔柔的。在野地里,他们也像那些偷情的人一样在野地里亲热。她们是第一次在野地里做那事,难免有些紧张和刺激。他抱着梅子,他啃她的脖子,他扯她的裤带,他摸她的最迷人的地方,这些,都是梅子默许的。张德岚噙住乳鸽的那一瞬间,梅子浑身不住地抖动,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到了那个点上。很快,她觉得另一个地方也有感觉,潮乎乎,有些酥麻,又好像轻轻地跳动。她知道,那里在等待着什么。她喘着粗气,轻轻地解开裤带,把裤子脱到大腿,手够不着了。她接着用脚慢慢地蹬,全部蹬掉之后,又把它蹬在一边,然后慢慢地解张德岚的纽扣,解张德岚的裤带,又把手慢慢地伸进张德岚的裤腰,抓住了张德岚的那根硬硬的小棍子。

她呻吟着,轻声地说:“张德岚,你上来……”“岚哥,是你吗?”他的身旁,一个从幕后人群里站起身子,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问他。

张德岚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看,不由地睁大了双眼:“梅子!”

此时,锣鼓已经响了起来,幕布上已经打出文字,正在准备演出一本《四姐闹东京》影子戏。剧中说的是七仙女化作江四姐下凡成亲,帮助夫君、婆婆一夜致富。王员外贪图财色,设计陷害。东京县正堂受贿,贪赃枉法。四姐一时性起,手刃恶人。包公卧龙床查天庭,方知是七仙女下凡。天兵天将进剿,不能取胜。最后由王母娘娘下来劝说,将四姐的夫君与婆婆都接上仙界进天堂,七仙女这才返回天庭的神话剧。

梅子叫了一声“岚哥,你让我好想!”便软绵绵地依在了他的身上,哭不成声。

影场的灯一亮,他们的身影便将影印在银幕布上,灯光照映,身动影随,一招一势竟然活灵活现。好事的影子戏演员,发挥了不凡功底,唱腔与器乐相和,道白与动作和谐,句句行腔、声声叫板,竟然流光溢彩,须眉毕现。唱腔对白腔正字圆,声情并茂。击鼓则鼓响,敲锣则锣鸣,如行云流水般随意流畅。她那飘逸的身姿,便若美丽动人的七仙女从天而降,渐渐融入这小小舞台营造的戏剧世界,真的成了现代的影子戏中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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