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黑夜里遇见过一个会发光的人。
那是在一条悬浮的通路之上,横跨过去与未来的乌鹊筑就的桥梁,两旁尽是黄金树排列的无限荣光。
我从黑暗中前来,妄想终结这黑暗。
我身披银色披风,腰间别着玄铁的铸剑。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讨伐那无尽黑暗中的有限魂灵。
然后我遇见了这个会发光的人。
一簇的微光。一抹的温暖。一声无言的问候。且教我忘却世间恩怨,只来赴会各自未竟的前程。
我有些惘然。亦有些恍惚。我生平没有被那种温暖的光芒所笼罩过。我所以为的人生,不过是杀伐所向,孤独终生。但会发光的人告诉我,人生自有其美好的一面——在我们最美好的时段,选择做最美好的事情。
我在暗夜的桥头踟躇良久。玄铁的铸剑被那光芒所融化,化生为暗夜中最不显眼的一颗星,残破的碎星。十万光年之遥,但只有一步之隔。
有朝一日,它会化作你生命中最值得留恋的一束光芒,照亮你继续孤独的前程——会发光的人跟我说。
我当时不理解。即便现在,恐怕也未能完全参悟——但是我立刻就开始知道,我已经远离了黑暗中的那些纷扰、嚣闹与争斗,自然而然地从一个虚无主义者,蜕变为一个为现实主义所裹挟的理想主义者了。
也恰恰就是在那一刻,会发光的人消失了。
光明已经普照大地。生命偶尔充满惊喜。我有时候会想起这个暗夜中的精灵,感叹其离奇而另类的布道方式。乃至于冥思。乃至于祷告。乃至于信仰层次的言不由衷。
但大多的时候,我丢失了记忆,无法想起任何与其有关的藕丝牵连。也难怪,夏日的荷塘惹人艳羡,我们只会欣赏眼前荷花的盛宴,从来无法去体会河底淤泥与莲荷根系的纠缠交错。
我从此生活在要有光便有了光的世界里。
会发光的人自此再没有出现过。
光明世界不需要这样的人。
但在我平淡且平庸的生活中,常常由衷地怀念那些沉湎于黑暗中的世界,以及只有在黑暗中才会邂逅的会发光的人。
在一个人一生的千百际遇里,只有一种交错,可以称之为永恒。
你在黑暗中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光明世界无法给予的。
——包括黑暗与光明本身。
by41+的杨老邪
杨老邪重如飘絮,轻若危岩。